周六上午練完琴，秦秋染接到淩盡檀的電話，請她中午吃飯，說有事要告訴她。秦秋染一直覺得淩盡檀對她很熱情，這次好像也不好拒絕，就答應了。

淩盡檀見到秦秋染，還是一如既往，一直叫著姐姐。

“姐姐，我們都好久不見了！”每次聽淩盡檀說話，總覺得她比較嬌憨，好像沒長大似的。

“嗯。你還好吧？”其實，秦秋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“我都好。姐姐，你喜不喜歡這裏的東西？”淩盡檀極力向秦秋染推薦面前的甜品，看來小姑娘真的喜歡吃這些東西。

“嗯，還不錯！”秦秋染不是特別喜歡吃，但這家的東西還真不錯，甜而不膩。

“姐姐待會兒走的時候再帶一些。”淩盡檀開心地說著，“對了，姐姐。你下禮拜星期六有時間嗎？那天是我的生日，我想請姐姐到家裏來。”

看著淩盡檀滿懷期望的眼睛，秦秋染確實有那麽一瞬間的動搖，但最後說出來的話卻是:“如果有時間我一定去。”

淩盡檀很高興，似乎就沒聽出秦秋染的推辭。

告別了淩盡檀，秦秋染去另一條街去取車。秋天來了，天氣涼爽，落葉紛飛，街邊的樹葉有一些已經變黃。

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秦秋染身邊，車窗半開，淩越慈祥的笑容露出來。

“秦小姐，真巧！”

巧的不能再巧了，就像故意安排的一樣。

“有沒有時間？我們一起吃個飯吧！”

這父女倆怎麽了，一個一個的都要請吃飯。

“可是我已經吃過了。”

“沒關系，我們去喝杯茶也好。”

秦秋染無奈只好跟著去了。

茶具上來時，秦秋染自然地要溫杯泡茶，但是淩越卻沒讓她動手。

淩越從容自若地泡茶沏茶，只是不說話，茶館裏有人彈著古箏，輕輕地飄過來，秦秋染也靜靜地看著。淩越的手很修長，並沒有因為年齡大而皮膚松弛，頭發一絲不亂，有一半的頭發幾經變白，神情沈穩，坐得端端正正。

“小檀找你吃東西了？”

雖然是問句，但明顯不需要秦秋染回答，所以她也只是喝了一口茶，茶不錯。

淩越又是好一陣沈默。秦秋染不覺有些緊張，似乎淩越什麽都知道，她的心跳開始加速，手心出汗，甚至連茶杯都拿不穩，她索性把被子放在案幾上，手牢牢地捏著被子。

淩越終於開口了，但聲音很低沈，“小檀比小桐早出生十分鐘，兩人關系一直很好。小檀她從小比較……比較嬌憨，似乎所有的天分和能力都給了小桐。小桐是個數學天才，從初中時就到美國去了。後來小檀想念小桐，所以也去了美國。”淩越停了一下，“但沒想到，小檀對外語沒有天分，幾年下來，也只會簡單的對話，所以今年回來讀了中國文學，她對這個還有很強的學習能力。”

淩越看了看低著頭的秦秋染，他覺得自己很殘忍，但還是一定要說。

“因為心智簡單，所以她的朋友也很少。下個禮拜是他倆的生日，小桐也回來。如果可以的話，你也來吧，小檀一定很高興。她在我面前總說起你。”

“不好意思，淩先生，我下星期沒時間。”

“那我把生日會辦在酒店吧，來的都是自己人，沒有外人。”

秦秋染說:“很感謝淩先生和淩小姐的厚愛，但我不會去。”

淩越看到，秦秋染眼神很淡漠，明顯是拒人於千裏之外。他心裏一嘆息。

“我明白。”淩越給秦秋染添了茶，“昨晚，我看到你和盡梓。”

“哦。淩先生多慮了，我只是有事要感謝伍老師，沒有其他想法。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
又是一陣沈默。

秦秋染起身準備告辭，兩人目前的狀況，也不會說什麽。

“你再陪我坐一會兒。我剛才說的話，你誤會了。”淩越發現，自己已經很多年沒這麽著急了，怕失去的急迫。

“這幾年來，我們都一直以為盡梓會和坤寧結婚，我們兩家也認識了好多年。盡梓以前一直沒有女朋友，我們看著著急，就撮合了他們。”淩越似乎很傷感。“但後來，我就後悔了，因為我看得出，盡梓並不愛坤寧。我找盡梓談，他卻說，跟誰都一樣，不如找個家裏人滿意的。”

“只是沒想到，坤寧先提出解除婚約。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，但說心裏話，我有一點的如釋重負。”淩越看了看外面，好像要看到一個突然出現的人。“人這一生，一定要真正愛一次，哪怕最後會成為傷口，也要真實地擁有過。而我，希望盡梓能遇到這樣一個人！”

“淩先生過慮了，以伍老師的家世外形，一定會遇到的。”秦秋染不明白，這跟自己有什麽關系。

淩越似乎沒聽到秦秋染說什麽。“昨天，我看見你和盡梓在一起吃飯。我在外面看了好久。”

“盡梓的表情是我從沒見過的，輕松愉悅。我覺得前面的婚約解除了也是一件好事情。”

秦秋染很納悶，看自己兒子還要偷偷摸摸的。

“其實，盡梓不是我的孩子！”

秦秋染的被子從手裏掉下來，滾到淩越那邊。淩越很淡定地重新給秋染換了一個茶杯。

這個事情太震驚了！

“這個事情只有我和盡梓知道。盡梓的爸爸媽媽都是我的朋友，他爸爸是緝毒警察，有一次出任務，犧牲了。當時他們還有一個月就要結婚了，他的媽媽剛懷孕。所以，我就娶了阿春。盡梓的媽媽叫岳春，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小提琴手。盡梓三歲的時候，他媽媽抑郁癥，自殺了，就在臥室裏。”

“盡梓從小就聽他媽媽拉琴，他自己也很有天分。只是後來就不再碰小提琴了。”

淩越基本是一口氣說了這麽多，他希望秦秋染能明白。但他好像失望了，因為秦秋染語氣很蒼白地說:“那真辛苦您了！”算了，不強求，不想再看到上次像林坤寧一樣的後果，但願她以後能懂。

秦秋染雖然不懂淩越為什麽要對她說伍盡梓，但有一點她很清楚，那就是，淩越知道她是誰。而且她也明白，淩越不會有其他應有的安排。說不失落是騙人的，但又在她的意料之中，不知為什麽，不用淩越說明，她就是知道。但她不希望這樣關系的兩個人以後再有什麽交集。

“淩先生可能不知道，我出生在S市，後來上大學才來到這裏。我父親若幹年前送給我媽媽一套別墅和很多錢，還有一些股票，前幾年，別墅賣了很多錢，去年股票也翻了好幾倍，我媽媽給我又在這裏買了一套房子，還買了車，因為我從高中時就打算到B市，要到這裏的四方集團上班。我們生活上沒有遇到過困難，也從來不抱怨不埋怨，可以說，很快樂。現在，我媽媽和連叔也挺好，我媽媽還懷孕了呢！我以後也不會為錢發愁，我可以做我喜歡做的事情。”秦秋染說完看向淩越，“我是說，我們都過得很好。”

淩越聽出了秦秋染的拒絕和疏離，也明白，秦秋染已經知道他知曉了一切及他的態度，這是何等的聰慧和洞察力才能做到這樣。只是，這樣的認知讓淩越悲從中來，他寧願秦秋染什麽都不知道，就這樣過一輩子。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，但誰都沒有說出口。還能有什麽比這更悲傷的？淩越的心就像有人在抓著，越來越緊，以至於他的手都開始顫抖，整個身體都有點搖搖欲墜。

秦秋染看見淩越的狀況，並沒有驚慌，她能體會到這是傷心的反應，因為她感同身受。

淩越看著秦秋染低下頭，想伸出手也似乎沒有力氣，他分明看到，秦秋染眼前的茶水有兩滴淚水落下，似一聲巨響炸在淩越的心上。這是怎樣的人生錯置，明明知道流逝，卻無法挽留，明明有很多話卻不能說，即使他翻雲覆雨又能改變什麽？他能做到的就只剩下守護了！

時間過去了不知多久，秦秋染緩緩起身說:“謝謝淩先生的茶。我走了。您，多保重！”淩越也沒有再留她，秦秋染走下樓梯，走出茶館，走到對面的街，開車走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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